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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新闻客户端

记者白丽媛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为此，浙商博物馆今天（4月12日）专门举办了一场特殊的研讨会——中国乡镇企业起源学术研讨会。

参加研讨会的专家们现场发布了一个最新的论证——中国最早的乡镇企业源自浙江慈溪。

中国最早的乡镇企业不是江苏无锡的“春雷造船厂”吗？怎么变成了浙江慈溪呢？涌金君一时也有些不解。请教了一圈专家之后，终于理出了些头绪——

中国乡镇企业的“前世今身”

探讨这个话题之前，涌金君想和大家先说说中国乡镇企业的“前世今身”。

按词典解释，“乡镇企业，即指由农民举办的集体、合作、个体企业。”我国乡镇企业始于20世纪50年代，前身叫作“社队企业”。在年的时候，它指的是“公社和农业生产大队所创办的集体企业”。

改革开放后的年3月，中央4号文件将“社队企业”更名为“乡镇企业”，并指出：“乡镇企业已成为国民经济的一支重要力量，是国营经济的重要补充。”

乡镇企业萌芽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农村副业和手工业。到年，第一个五年计划胜利实现后，我国呈现出经济繁荣、人们生活有所改善的良好局面。

但是，由于副业和多种经营发展缓慢，虽然粮食连年增产，农民的收入却增长缓慢。在此之后开展的人民公社化和大办钢铁的运动中，许多人民公社又组织了数千万农民投入了小型炼铁、小矿山、小煤窑、小农机修造、小水泥、食品加工、交通运输等企业。同时，把原来农业合作社已建立的许多副业小厂都无偿地转为公社工业。

而这时候的中国农村，虽然社会生产关系发生了深刻改变，但生产力依然落后，中国几亿农民普遍还在使用原始耕作方式在土里刨食，农业生产效益不高、农民生活困苦。尤其是像江苏、浙江这种人多地少的省份，农民靠务农收入难以解决一家人的温饱。成千上万的农村劳动力需要和渴望在非农产业中找到一条生存的出路。

而年，中央明确表态可以办企业之前的两三年，在江浙地区，已有极个别的公社和生产大队，在半公开地进行“社队企业”的运营。

江苏无锡是中国乡镇企业的发源地之一，当年名噪一时的“苏南模式”就出在那里。按照此前权威媒体的报道：位于无锡的“春雷造船厂”是中国第一家集体性质的乡镇企业（社队企业）。

如今，“春雷造船厂”早已不再经营，它的原址上建起了“中国乡镇企业博物馆”，并于年7月28日正式开馆。

但至于这个造船厂的创办时间，据当地村干部章凤岐、顾金根、周月泉、王荣大四位老人回忆，年2月，他们村办起了春雷农业高级合作社后，村里随即办起了春雷造船厂。

最早的乡镇企业在慈溪？

既然前面提到：无锡的“春雷造船厂”是中国第一家集体性质的乡镇企业（社队企业）。那么，为什么又会有专家接下来的论证呢？

涌金君还要从一个人说起。

他叫马信阳，是宁波太阳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马信阳的父亲马志成曾是慈溪原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的职工。

△企业沿革丨慈溪县宗汉乡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沿革一览表

△笔录丨马忠福（原慈溪县宗汉乡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技工）、马厚仙（原慈溪县宗汉乡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农民帮工）

作为原“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的主要企业传承人和历史见证人，马信阳收藏了20余种当年珍贵的实物——写字台、账桌、手摇纺车......这些都是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当年使用过的，成为乡镇企业发展历史的最好见证者。

△马信阳

年底，马信阳辗转联系上浙商博物馆，想把这些珍贵的文物捐赠给博物馆。彼时，浙商博物馆正在筹划改革开放40周年的系列活动，敏锐地意识到马家三代创业故事背后的价值。

很快，浙商博物馆和浙江省乡镇企业局组织了学术考察团队，邀请宁波市乡镇企业局原局长、宁波市人民政府咨询委员会经济综合部部长李炳君，浙江工业大学中国中小企业研究院执行院长池仁勇，浙江省乡镇企业局原局长钱信浩等几位研究乡镇企业发展的权威专家，亲自到慈溪实地考察。

△由春雷造船厂改造而来的中国乡镇企业博物馆

前后经过5个多月的实地走访、考察，最终经专家论证：“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不仅是慈溪最早的一个社队企业，同时也是中国最早的一个社队企业。

按照专家论述，早在年，慈溪就有了首家社队企业。通过与慈溪县宗汉乡原周塘义字地村原村支部书记等老人座谈会，据老人们回忆，年底，慈溪私人股份制企业“新业临时粮食加工厂”转入了慈溪县宗汉乡黎明农庄，成立了“慈溪县宗汉乡的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

据慈溪粮食局档案资料记载，该工厂于年转入农业社。通过查找“新业临时粮食加工厂”会计马志成的笔记发现，于年1月1日“粮食加工厂”已进入农庄（农业高级合作社）账本。

因此，根据我们现有掌握资料以及五洞闸农村高级合作社的批示时间等综合分析，调研人员一致认为，“慈溪县宗汉乡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是我国现存的最早一家乡镇企业。

涌金君了解到，后来，慈溪“黎明农庄粮棉加工厂”与其他乡镇企业一样，也经历了发展、分裂、衰退等过程。先后还衍生出“东方红农副产品加工厂”、“东方红农机厂”、“东方红塑料纺织配件厂”、“东方红袜厂”等一批企业。

“东方红农副产品加工厂”时期，马志成与马信阳跑业务信件

这些企业的运营，不仅为当地农民就业、增收发挥了极大作用，也培养和锻造了大批懂经营、有技术的本土工商业人才。大家所熟知的万向集团创始人鲁冠球、横店集团创始人徐文荣等知名浙商也都是从乡镇企业起家的。

涌金君认为，改革开放初期，正是这些财力与人力的储备，为后来地方民营经济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成为江浙地区民营企业势如破竹、迅猛发展的重要原因。

当初那些充满泥土气息，以碾稻米、编麻袋、织土布、编织劳保手套等作为营生的社队企业的诞生，在江浙地区乃至中国经济发展史上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浙江的乡镇企业搞得不错”

乡镇企业在我国改革开放40年中曾起到过巨大作用。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大潮中，特别是一直走在改革开放前列的浙江，乡镇企业更是遍地开花。

年，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在会见外宾时留下这样的话——“农村改革中，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最大收获就是乡镇企业发展起来了，突然冒出许多种行业，搞商品经济，搞各种小型企业，异军突起”。

同年8月，邓小平在会见意大利共产党领导人时也称赞：“（乡镇企业）样样都有，工业、农业、商业、服务业都有。浙江的乡镇企业搞得不错。”

据浙江省档案局、省档案学会主办的《浙江档案》统计，邓小平生前至少18次到过浙江，其中改革开放后5次，对浙江的各项工作做了许多重要指示。

据资料记载，年2月9日，邓小平从苏州来到杭州，这是他在改革开放后首次赴浙，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到比较富裕的江浙沪地区验证到20世纪末实现经济发展翻两番的战略目标、实现小康社会的可行性。

一到杭州，邓小平就与浙江主要负责同志谈话：“你们浙江有什么打算？到年能不能翻两番，达到小康？”时任省委书记铁瑛汇报，年浙江人均工农业总产值美元，到年翻两番半、三番是可能的。

年春天，邓小平又一次来到浙江。5年已过，他要看一看，浙江现在怎么样了？听到时任省委书记薛驹汇报说浙江工农业总产值从年的多亿增长到多亿元，他非常高兴：“五年时间，一个浙江变成三个浙江，好！好！”

薛驹接着汇报，浙江经济的发展得益于乡镇企业大发展，在全省工业产值中，乡镇企业“三分天下有其二”。

邓小平接过话头：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是中国农民的一个创造，“乡镇企业很重要，要进一步发展和提高。”他继续说，“把市场当作一种手段，也可以搞社会主义经济嘛！无论发展乡镇企业，培育商品市场，还是温州经济模式，不要争论，要敢想、敢闯、敢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经过试验，好的就推广，不行就重新研究，在实践中解决问题。”

邓小平年的浙江之行，为浙江乡镇企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乡镇企业、专业市场的兴起，使浙江万农民摆脱了土地的束缚，为农村经济和工业化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为农村小康和农民致富开辟了广阔空间。

△早年的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

后来，义乌的小商品、绍兴的纺织面料、宁波的服装、海宁的皮革制品、永康的五金制品、温州的皮鞋和低压电器……从兴办家庭作坊起步，从小商品入手，从小产业发家，浙江人逐渐走出了一条富有特色的市场之路。浙江也由陆域面积仅10万平方公里的“资源小省”变成“经济大省”，成为中国经济实力最活跃的省份之一。

后来，中国乡镇企业在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中期发展到极致后，开始由盛变衰。到年初，江浙地区一大批曾名噪一时的乡镇企业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如今在市场经济中生存下来的乡镇企业也早已改制。

乡镇企业风风雨雨的发展史，有成功有失败，有经验有教训，而其兴衰存亡都有着时代的烙印和根源。毕竟，乡镇企业终究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期的产物。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进一步深入，民营企业的股份制改革也从根本上破解了这道“难题”。

涌金君觉得，其实，中国第一个乡镇企业究竟是诞生在无锡还是在慈溪，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当下来说，我们最弥足珍贵的正是改革开放40年来，早期改革者与创业者身上那种敢于冲破制度籓篱寻求发展的胆略，他们创业创新的热情、勇气和智慧，以及江浙地区率先推进市场化的坚定决心。改革精神，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