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加工

回乡见闻经济下行周期里的农村创业者

发布时间:2023/3/28 19:3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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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年,是一个风云激荡之年,中美贸易战引发的资本市场大幅震荡,令投资者损失惨重,坊间盛传年是尤为艰难之年。

年春节来临之际,笔者回五线城市湖北省天门市过春节,趁走亲友访问之际,以聊天的形式与几位年龄与笔者相仿的在外打拼、在家创业的兄弟姐妹进行了交流,看看他们的年,过得怎么样。

01

回家

一张薄薄的火车票,上面印有出发日期,深圳到武昌,武昌再到天门南,经历14小时,行程多公里,勾勒出我完整的返乡过年之路。

人还在火车上,舅兄、表兄、侄子轮流打电话,问我到了哪儿,要不要过来接我。亲人的关心与问候,让返乡过年的我,内心倍感温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每年春节,无数在外打拼的游子,跋涉万水千山、克服一切困难都要返乡过年。

老婆早我一周回老家,我双脚刚从车上下来,老婆就从堂屋迎了出来,帮我拿行李。稍作休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肉丝挂面就端上了桌,思念已久熟悉的家乡味道扑面而来,尤其是浮在面条上面的青蒜苗,翠绿翠绿的,香中带着甘甜,甜中略有辛辣,瞬间将我坐车的疲劳一扫而光。

新春茶话会现场

下午一点多,与我一样在外打工其他兄弟姐妹们听说我回来了,三三两两都围了过来,叙叙旧。此时,早上还阴着的天,瞬间云开雾散、阳光明媚,兄弟们都说是我把深圳灿烂的阳光带回了家。

我把家里的八仙桌抬了出来,摆上了茶具,沏上了热茶,在明媚的阳光下来个迎春茶话会,与兄弟们拉拉家常,聊聊过去的年得与失。

02

贵阳开厂的侄子

早上是侄子到车站接的我。侄子与侄女目前贵州开厂,生产桥架、天花板等建筑装饰材料。

贵州可是近几年中国最热门的三四线城市之一,头戴着“大数据之都”、“中国数谷”的光环,加上低廉的水电价格,各路神仙纷纷前往贵州发展,直接带动了贵阳的房地产市场,而红火的房地产市场,又带动了各种建材的需求。整整一年未见了,侄子变得更成熟了,更瘦、更黑了些,看得出侄子创业比较辛苦。

侄子的厂,是年新开的,今年正好一年,专业生产吊顶天花板材,属于典型投资小,技术含量低,见效快的小微企业。

问到厂子去年一年的回报情况,侄子喝了两杯铁观音后说道,去年还不错,固定资产翻了一倍,有多万,要说利润,库房的产品,就是纯利润了。

侄子的厂,虽然是来料加工企业,但也有工厂,有加工设备,算是实体产业。

“你们生产的产品,利润率有多高?”我问道。

“利润率还可以,有35%左右。”侄子回答道。

“那相当不错啊,这么高的回报率。那你姐姐的厂情况如何?”我继续问道。

侄女的厂,在贵阳历史比较“悠久”,有七年左右,专业生产桥架,用于固定电缆、光缆。经营稳定,每年具体盈利多少,我也没有细问,我主要问去年的经营情况,毕竟都说去年是最为艰难之年。

侄女说,虽然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她们生产的产品销售还可以,只是从去年起,查环保比较严格,让他们厂停工了十天半月。目前,她们现在最大的困惑是,货好销、帐难收,一个工地拖欠七八万货款,一年累计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对工厂正常运营有直接影响,想扩大再生产,因为欠款太多,就暂缓了。

去年年底,从侄子与侄女频频在朋友圈发催款通知可以看出,应收货款,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于去年国务院大力推进中小企业减税、降税,侄女说,她们刚换了一个出纳,报税的时候,以前每月50元的税,现在不收了,具体是什么税种,侄女也不太清楚。

我说:“你们每月才缴这么点税?”

侄女说:“我们也缴税啊,有17个点的增值税呢,对外销售出具的是增值税发票。”

我说:“增值税不是先征后返吗?”

侄女说:“我们进原材料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没有要求开进项税发票;同时,不是所有客户,在买我们产品的时候,都要求开发票,我们很少抵扣增值税。”

这种操作,估计是不少小微企业“正常”操作的一种方式吧。

03

老家的包工头胜兵

一年未回来,自然免不了左邻右舍串串门,打声招呼。

邻居胜兵抱着第二个儿子在散步,他先看到了我,立马亲切叫了我一声“仿哥!”

说起胜兵,与我可有一段渊源。早先我还在老家建筑工地的时候,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之一,后来,我到南方闯荡,他在家自立门户,从事家装行业。

得益于家乡红火的房市,以及广大的农村市场,胜兵这行,相当受欢迎。活基本上做不完,因而也颇受“尊宠”。如果是农村活,好吃好喝,还有一包好烟。

打过招呼后,聊着聊着就自然就问起胜兵的去年工作情况了。

“我自己现在是一个小包工头,平时是自己一人在城里接活,项目谈好之后,再找临时工人施工,毕竟在这行干了这么些年,个人还是有一定口碑,工人们也愿意跟他干,找工人不太难。”胜兵说道。

胜兵主攻家装,利润虽比不上商业装修,但好在工钱好结算,钱容易到手,所需工人也不太多,五六个工人就行了。工人管吃,每餐15元的标准,以家乡五线城市的消费标准,15元一顿,平常可以吃得很好。工资是按天算,一天元,来一天算一天,绝无拖欠,工人平均月工资在元左右。

我接着问道,“你去年辛苦一年,大概有多少利润?”

“去年天气不太好,春季雨水多,夏天雨水少且闷热湿气重,天天象蒸笼,又容易中暑,工人做不出事来,满打满算,去年只做了8个月的活,有8、9万纯收入吧!”他很平静的回答道。

年夏季,湖北天气确实不好,长达2个多月持续闷热少雨,整个城市都象笼罩在蒸笼里,蒸桑拿。

“如果算上弟媳妇上班每月四千左右的收入,你们小两口去年一年,纯收入也超过10万了哟。”我微笑着说道。

胜兵也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

问起年有什么打算,胜兵说,老婆目前在超市卖床上用品,明年打算让她到建材店上班,这样每月工资加上业务提成可以拿到元以上。

村里像胜兵这样的年轻人不少,自家宅基地,盖的是带装修的三层小洋楼,家电、净水器等一应俱全,并不比我在深圳的家差,部分兄弟姐妹还响应国家的二胎政策,生了二胎,再花个七八万买台国产车,每天朝九晚五,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胜兵与我合照

正与胜兵聊得热乎,老婆说家里停了水。

说起这个自来水,大家是既爱又恨;喜的是有水的时候,淘米洗菜确实方便;恨的时候,水压不足,经常停水,每到中午做饭时,就停水。为此,不少邻居都自备了加压泵,这样一来,让本就压力不足的自水来,彻底“断流”了。

04

打拼在广州的梨子

我们家西面,曾经有几个空着的宅基地,以及两栋平层的老房子,是我远房堂兄友超的家;几乎一夜之间,全变了样,老平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高大的别墅结构的三层小洋楼,有的外墙已经粉刷,有的还是毛坯样。

新盖的小洋楼,中间的毛坯是梨子的新房

堂兄友超的老婆梨子牵着大黑狗在遛湾,似乎是闻到了茶香,也过来了。

梨子快人快语,为人直爽,瞬间就与大家聊得火热,不经意见就聊到年的各家收成。

在下梨子的交谈中,逐渐了解到梨子两口子均在广州海珠区从事服装加工,租了一个70平左右的民房,摆上了几台衣车,然后等顾客上门,或者自己出门“跑单”。

梨子的小作坊属于来料加工性质,顾客把裁好的布料拉她家门口后,两夫妻连夜与临时工把衣服赶制出来。临时工们是专门干这活的,手脚相当麻利,一个熟练衣车工,平均一晚上可以加工多件成衣,每制作完成一件成衣,计件工资约2元左右;遇到工序简单的夏装,会更多;有夫妻纯做加工,碰到工序简单的衣服,一晚上两人也能挣一千多元;如果象流水线那样,单纯的只加工一道工序,则每晚能挣更多,个人挣元并不困难,只是要熬夜,手脚要麻利,比较辛苦。

在广州,有一批专业做服装加工的临工,不需要包吃住,随聚随散、想干就干,相当自由,只要能吃苦,每月挣个万元,不成问题。他们年龄大概在35岁上下,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基本都留守儿童,放老家给爷爷奶奶带,只有春节才回家与孩子团聚。

我给梨子倒了一杯红茶后,问道,“你们扣除请临工的开销后,那你们自己还能挣多少呢?”

“我们外面接单每件衣服收4元左右加工费,付给临工每件2元,基本上每件衣服能赚个2元的差价。另外,不同的衣服,加工费有所不同,但不会相差太多,基本是4元左右。我们最喜欢做夏装,布料薄,衣服款式简单。”

“嗯,毕竟广东温暖,冬天短,厚重的冬装没什么市场。”我补充说道。

继续为她续上茶之后,我转移了话题,问她盖新房花了多少钱。

“到现在为止,全部花去了30来万,去年查环保,水泥、黄沙价格几倍的涨,多花了不少冤枉钱。去年上季三毛六一块的红砖,我盖房时涨到四毛八,都说贵,结果现在涨到六毛八了。”

去年国家领导人视察长江之后,长江滥采黄沙现象大肆收敛,直接导致黄沙价格暴涨。

“你们房子盖好都快11月了,为什么不在家陪陪孩子,为何又到广州打工去了呢?”我问道。

“以前两年做加工赚的钱全用来盖房了,转眼要过年,还要装修房子,手上没有钱怎么办呀?”

我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夫妻档搞加工,相当于活期存款,想用钱的时候,就到广州去取(挣),每年随随便便收入都有20多万哟。”

“累成狗,没日没夜,忙的时候,每天睡不到四小时,这点收入要是没有,还不如在家做小工呢。”

在广州海珠区,象梨子这样的夫妻小作坊,多不胜数。小作坊成本低,随开随关,广州巨大的白马服装城,以及淘宝店,养活了无数这样的夫妻档。

06

在广州开裁床的小舅子

正月初二,按家乡习俗是给岳父拜年的日子。在广州从事裁床的小舅子,早就沏好茶等着我们。小舅子的房子装修一新,整体是浅色调,很高雅,相当上档次,整个费用一共花了14万。

小舅子之前在深圳南油某服装厂任裁床组长,后来南油腾笼换鸟,将低端加工厂全部向外转移,小舅子在工友的极力怂恿下,到广州海珠区从事“个体户”,租了一个40平的门面,专职服装裁剪。娴熟的技术,以及热情的态度,为小舅子赢得了市场,初来广州,就站稳了脚根。

几杯热茶下肚,气氛热烈起来,大家聊得火热;谈到裁床收入,儿子舅妈自豪的说道,“只要有活,裁床是‘印钞机’。”

“印钞机?”我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刚咽下的热茶给呛到。

“仿哥,这不奇怪,只要有活,我们这个是能来钱的。一匹布,裁夏装,最少件,每件收5毛左右加工费;一刀裁下去,少说也是件,一个普通在白马市场开档口的老板,定单最少0件以上,我可能不要两小时就完成了.....现在用电脑画唛架,准确又高效,裁的确实是钱。裁剩下的碎布匹,有人收,生意好的话,一年水电房租等的开销,就是卖碎布料的钱也够了。”

“照你们这么说,全年赚个40万不成问题呀!”我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行,基本都是上半年赚钱,下半年维持平衡。”小舅子插话道。

“为什么上半年赚钱,下半年不行?”

“还是因为季节的原因,上半年换季,基本全是夏秋装,冬装面料厚,一层布的厚度相当于五、六层夏装的厚度,裁不出货来;另外,冬装成本高,老板也不敢做太多,毕竟是在南方,销量也不太大,如果卖不掉的话,要地方堆啊,堆的也是钱。”

具体年收入多少,我没有细问小舅子,大家自己估吧,呵呵。

说笑间,儿子表妹拿着哥哥送的新年礼物IPAD过来要下载游戏,我们的话题不经意间就说到子女教育。

小舅子叹惜一声,情不自禁暴了一句粗口,“只知道这费,那费的收,但孩子成绩提高并不太明显,老师现在基本全靠手机、电脑,网络上课,经常要你安装这样、那样的APP客户端,每个APP客户端都要钱,、的收。安装后,孩子自觉的还好,会用手机自觉学习,不自觉的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手机、打游戏,反正父母不在身边,即使在身边也看不懂啥叫APP客户端。”

小舅子灿烂的笑脸,也掩饰不住背后关于孩子教育的无奈。

教育确实是农村所有家长的痛,减负减负,减了老师的负,增加了家长的负。尤其是外语,几乎是所有农民父母的痛,毕竟他们那一代,没有一个会英语。

这时,岳父过来给我们加水,我突然想到去年铺天盖地的关于农村的“厕所革命”。农村“厕所革命”是习主席在年11月底提出来的。

岳父说,全村都动工了,但效果有待检验,就在屋后挖了一个两平米的水池,说是化粪池,然后把排污馆接上,上面盖上了盖子。

农村厕所革命后的化粪池

我随后就屋后看了看,每家屋后确实是修了化粪池,看来,“厕所革命”执行得还不错。

在屋后正好遇到了种地能人强叔,递上一根烟后,顺道聊了一下去年的菜价。

强叔轻轻摇了一下头说道,“去年整体菜价赶不上往年,天气也不好,夏天热死人,立秋后,天天雨水;现在最好卖的是胡萝卜,价格也就2元,但产量低啊,也不好弄,麻烦。大白菜,一毛五......现在春节,卖得最贵的是本地温棚种植的蒜苔,能卖25元一斤,但产量极低。”强叔说完,顺手将烟夹在耳朵上,咳嗽着走了。

08

在家维修货车的少勇

少勇是我的邻居,与我家相隔不到十米,童年时,我们经常在后面河里垂钓。我到南方打工后,少勇给他舅舅当学徒学修货车,转眼就是20年过去了,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当初的少年郎少勇,如今也是修车行的“老司机”。

少勇挖的第一桶金,是承包了市里公交公司的巴士维修的活,具体赚了多少,没有打听出来,反正承包后的第二年,花30来万盖了三层洋楼,买一台SUV新车。

年底,听说公交公司换了领导,维修巴士的活也换了人,少勇则在家专职维修货车,也没有广发名片,反正他在这行爬摸滚打也有几十年,大家都有他的电话。

“哎,干了几十年,我干腻了,想转行做其他。”正月初四,天阴着,云层很低,大雨仿佛即将来临,站在新居门口抽着烟的少勇对我说道。

“你现在不是挺好吗?工作又自由,有活就干,没活就象现在这样,站在门抽烟,喝茶,看着孩子,守着老婆。”我说道。

“仿哥,我们这行其实很苦的,是真没自由,风里雨里,货车坏在哪里,就在那里等你。一天到晚,就守着电话,你不能干其他,生活没有规律。比如半夜里你睡了,来了电话,你就得起来,拉上工具去修。再比如,今天家里有客人,我正在招待,突然来了电话,你不得不扔下客人,去维修。”说完,他猛抽了两口烟。

“我目前,每月差不多20单左右的活,一年下来了,也能挣个十来万,但确实是做烦了,做累了,人家过年还能穿个新衣,我一年到头,不能穿新衣服,永远一身油污。”他继续说道。

“那你能不能改行修小车?”

“现在改行修小车已经晚了,没有市场了;我一个朋友,前年修小车,亏了几十万!”

“修个车,怎么会亏这么多?”

“不要光看修车费,那是小钱!最大的投入是门面租金、装修费,还有维修设备的投入,这都是大钱,赚不到钱,就全打水漂啦。”

“转行,也不是太容易。你去年不是到广州的淘宝王‘李’那儿干过一两个月吗!”(淘宝王‘李’,年双十一,据说创纪录,销售额过亿;去年底新投资0万多开了一家布料行,因为是老乡的缘故,少勇过去当过货运司机,但因为布料太重,少勇没有搭档,吃不消,就回来了。)

“是的,现在正在想,朝哪方面转型。好在我们还年轻,只有一个孩子,可以再折腾一下,呵呵!”少勇说着,就笑了。

09

结尾

年,是经济危机发生以来,最为困难的一年。受影响最大的是最上层的高收入群体,用“春江水暖鸭先知”来形容最贴切不过。高收入群体,位于食物链的顶端,市场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最先感知。而我在农村的兄弟姐妹,属于食物链的最底部,相当于神经末稍。经济危机,从最上层传导到最下层,还需要一段时间,更有可能,还未传导到最下层,就象湖面被狂风掀起的巨浪,传导到最后,成为涟漪,最后消失,对从事最基础工作的群体没有丝毫影响。

相对而言,我的兄弟姐妹们,做为最底层的劳动者,从事着与人民群众生活最密切相关的基础工作。我想,无论经济朝哪个方向发展,广大人民群众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还是存在的,这也是经济下行对最基层群体影响较小,甚至没有影响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们处于食物链的最底部,脚踏实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扎实,他们是社会主义特色经济领域里最忙碌、不知疲倦的“工蜂”。

七天长假转眼就过,明天我将回深上班,站在大门口,望着充满生机、绿油油的麦田,以及春节也没有休息,照常在田间劳作的乡亲,发自内心的祝愿乡亲们猪年生活更美好,收入更高,生活更幸福。

本文来源:数据宝(ID:shujub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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