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服装加工 >> 服装加工资源 >> 中国版ZARA拉夏贝尔掉进资金魔咒实
本报记者王迎春上海成都报道
以为从此以后踏平大道是坦途,谁知竟是末路?女装企业拉夏贝尔年成功闯入A股后,没想到下一步竟是下坡路。这家本土服装企业,于港交所、上交所两地上市,直营店遍布全国,高峰时刻多达家,被誉为中国版ZARA,然而在A股上市次年即告亏损,陷入经营困境,至今还未走出危机。
在自救的命途中,资本露出噬血的面目。实际控制人邢加兴的所有直接持股已经全部以质押的方式用于融资,由于无法按期还款,这批股票于年3月5日全部被拍卖。3月8日,已经披星戴帽的上市公司*ST拉夏(.SH)(以下简称“拉夏贝尔”)披露了结果。
两年关店家
20年前,福建人邢加兴白手起家,在上海创立了一家小型女装企业——拉夏贝尔。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充满了艰辛底色,出生于福建大山里,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年仅10岁就开始种果树专心务农。踏着父辈的足迹,未来是什么样子?恐怕不过如此了。20岁时他进福州城买树苗,这次进城见闻令他眼界大开,萌生了在城市打拼的想法。于是他拿着买树苗的钱去交了职业培训学校的学费,学习服装设计。
这次改行择业并非出自志愿,更谈不上理性思考,后来邢加兴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解释:这不过是在学校提供的几个有限专业里选择一个看上去高级点的。半年后,邢加兴即结束学业,闯社会。从此他再也不当农民了。此后,他做过衣服、站过柜台、送过货。年,邢加兴23岁,决意去真正的大城市上海闯荡。打工、开店、代理、生产,一步一步,邢加兴终于办起了一家作坊式的服装厂。
不知当时的邢加兴是否想象过,日后,这家小作坊会在未来腾飞,成长为一家有全国性影响力的服装企业。不过,年,他本人确实在这家小作坊的基础上创立了拉夏贝尔。
《招股说明书》显示,注册资本从50万元扩大至万元,拉夏贝尔用了10年。这10年虽漫长但坚实。起初股东名册上,全都是自然人股东,除邢加兴以外,出资额大多在10万元以内,且这些股东常常进进出出,待得不久。直至年底,拉夏贝尔才迎来两家像样的企业股东,共计出资万元,对应新增注册资本万元。
3年后,这家公司终于受到专业投资机构的青睐,如博信股权投资基金、联想集团等,他们以旗下的投资机构纷纷入股。在资本的加持下,拉夏贝尔规模一日千里,年在香港上市,年登陆A股,当年底,公司在全国的直营门店数已高达家,且品牌多样、品类多样,女装、男装、童装,时尚的、优雅的、休闲的,几乎样样都有。
不应忽略的是,除了资本的力量、经营的力量,拉夏贝尔成长壮大的背后是中国经济一路向前、日新月异的发展局面,以及中国线下零售业的黄金岁月。
只是,没有谁能够一直领先,有时坏消息来临前,一切往往看起来是那么尽善尽美。在沪港两地资本力量的拥护下,这家企业越来越好,门店越来越多。谁知上市即是登顶,下一步竟是下坡路。
回顾拉夏贝尔过往财务报告,公司登陆A股当年,即年,全年营业收入近90亿元,净利润近5亿元。个门店(含商场专柜)遍布全国,且全部直营。正如当年的年报所称,这是企业发展“历史上最高水平”(以营业收入为指标)。这份成功,股东们亦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在上市前后、亏损之前,拉夏贝尔几乎年年分红,不仅年度分红,半年度也分红,且均为现金。
仅以年中期至年中期而论,拉夏贝尔持续盈利,向股东们分配现金红利超过11亿元。然而,变局随后就发生了。年第三季度,拉夏贝尔扣非净利润(不含少数股东权益,以下皆同)为亏损万元。如果说这一数据尚不足以令投资者改变对公司未来的判断,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无法令人置之不理。当年第四季度,亏损额扩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超过4.1亿元。
接下来,局面非但没有缓解,且愈演愈烈,几乎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且不提每一个季度均以亏损收场,经营大滑坡已成定局,年第二季度巨亏5.3亿元,接下来的3个月再亏3.4亿元,到这一年最后3个月又亏出13.2亿元的天际线。进入年,因新冠肺炎疫情的存在,拉夏贝尔的经营更雪上加霜,上半年的亏损额超过10亿元。
这种窒息的状况对于一家重资产型的服装企业来说,其破坏力是不可想象的。
素有消费之都的成都,不论晚上还是白天,绝大多数的购物中心看起来总是那么繁荣,人来人往。城市东部,由万科、首创等几大地产公司先后开发的楼盘聚集于此形成一个大型新社区,中间将一座大型购物中心围绕。在购物中心三层,拉夏贝尔有一处专卖店。《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这是拉夏贝尔在此处仅剩的一处专卖店,去年有2家,更早之前在这处购物中心则有4家之多,覆盖拉夏贝尔多个品牌多个品类。
拉夏贝尔在这家购物中心的店面数量变化正是其在全国境遇的缩影。据不久前上市公司披露,截至年底,公司在全国的门店数量仅余余个。对于这一数据,记者亦获得其证券部工作人员证实。
输掉全部身家
对于大面积集中关店,邢加兴曾解释,这是断臂自救。不过记者观察,关店似乎也成为近几年服装零售一个行业现象,这背后更大的变化,是互联网产业迅速发展导致的网络消费的崛起以及人们消费习惯的巨大变化。对于线下实体店而言,“触网”绝不是那么简单地意味着锦上添花的“互联网+”;对于一大批企业而言,这就是生死存亡。
逆境下的生存总是不容易的,拉夏贝尔如此“断臂”之后,势必意味着营业收入的大滑坡,没有一定规模的收入支撑,那些曾经顺畅的供应链、生产链、销售链一下子被扯断。
年中某日,国内某电商巨头喜迎一年一度的销售狂欢日,拉夏贝尔披露了一份诉讼案。四川省南充市一家房地产商将拉夏贝尔位于成都的两家子公司告上法庭,双方发生纠纷的事由为提前退租。该地产商在南充市拥有物业新世纪广场,自年8月起,该地产商与拉夏贝尔成都相关子公司签订了房屋租赁合同,每年租金22.14万元至37.87万元,租期16年。双方租赁关系进入第6年,拉夏贝尔方面决定撤出商场,提前终止租赁合同,双方的纠纷由此产生,并闹到法院,涉及金额超过万元。
此外,上述地产商还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以致拉夏贝尔位于成都的相关子公司银行存款被部分冻结,且一处工业用地被查封。
这起诉讼是拉夏贝尔关店自救以来披露的第一案。随后,经营运作涉及社会资源配置的方方面面、与这家公司曾经存在的那些牢固关系开始土崩瓦解。年12月9日,上市公司披露公司累计诉讼达起,涉及金额超过15亿元。至年3月6日,上市公司又再次披露了新增诉讼案39起。记者观察,这些诉讼纠纷多发生于供应链、生产链上,多以加工合同、买卖合同纠纷为主。分布于长三角地带的几百家服装厂(含纺织材料供应商)被拉夏贝尔拖累,要求追回欠款。
债权人为了尽可能保障自己的利益纷纷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如冻结子公司股权、银行账号以及不动产等。仅以年12月9日数据为例,拉夏贝尔体系内共计85个银行账户被冻结,超过2亿元资金不能运转,且不提其他资产被冻结的情况。这使公司原本逼仄的“自救”空间更加狭窄。
资金流转链条断裂后,一些暗礁浮出水面,并危及到上市公司控制权的稳定。
年3月5日,上海金融法院于上海证券交易所(以下简称“上交所”)司法执行平台公开处置邢加兴持有的拉夏贝尔股份,共计1.亿股,这几乎是这位实控人直接持股的全部(邢加兴直接持股1.亿股),占上市公司总股本的25.84%。处置起始单价低至每股1.元。
共计5家单位成功参与股票竞买:
北京西雅衣家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以每股2.99元竞买成交万股。
光大通融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以每股2.99元竞买成交万股。
新疆西雅衣家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以每股2.51元竞买成交万股。
上海其锦企业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以底价每股1.31元竞买成交万股。
上海文盛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也以底价竞买成交万股。
上述5家单位此次竞买总共花费了3.1亿元。对这些单位进行股权穿透分析,前3家单位存在同一个自然人控制的情况,后2家单位之间亦有隶属关系。股票处置并未到此结束,经查,上海金融法院于2月26日宣布将于3月26日对上海合夏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合夏”)持有的万股公开拍卖。
上海合夏为邢加兴的一致行动人,持有公司股份.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的8.25%。此次被拍卖处置的股份几乎也是这家公司持有的全部(仅余0股),处置起始单价更低至每股1.27元。
邢加兴与上海合夏持有的上市公司股份何以走到被拍卖的处境?这缘于质押融资。
拉夏贝尔登陆A股当年底,邢加兴分别以万股和万股,与海通证券连续做了两笔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以融得资金。在这不久前,拉夏贝尔上市当日暴涨44%以后,此后连续9个涨停板,股价最高至31.42元/股,风光正好。次年5月,上海合夏将万股质押给中信证券,融资。
由于年7月下旬至10月下旬,股价暴跌以至于腰斩,从20元/股水平下滑至8元/股附近,触发质押预警,于是这期间邢加兴与上海合夏不得不连续补充质押。邢加兴向海通证券补充质押万股,不久再次补充万股,上海合夏则向中信证券补充质押了万股。
失去业绩支撑的股价如断线的风筝,补充质押的速度追不上股价下跌的深度。年,为防止违约,邢加兴与上海合夏继续追加股份,最后在押完几乎所有身家后,他们依然逃不过违约的结局。前者早在年6月就用完了筹码,后者则在年4月将筹码用尽。
违约之后,融资双方关于债务延期的商谈细节无法获知,不过最终,邢加兴与一致行动人对上市公司的持股还是走到了被司法拍卖这一步。
实际控制人的持股,其意义不仅仅在于股东利益,而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权。如果拍卖结果均一一落定,无法回避的是,邢加兴最终将失去这家他一手创立的上市公司控股权。
楼还在人去了
上海,曾经的十里洋场,现在的金融之城,一线大都市。在夜晚的苍穹之下,涌动的何止是五彩华灯,还有前赴后继做梦者、淘金者的激情。
20年前,来自农村的邢加兴在上海闯出了一个服装档口;几年前,拉夏贝尔大厦已屹立在上海之南。只是楼刚建好,他的事业“大厦”已经倾颓。
拉夏贝尔大厦的优美秀丽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大厦所在地位于上海外环线以南,申嘉湖高速与沪金高速之间,距上海市中心超过20公里,地铁15号线距大楼1.3公里处有站点,名为元江路,此处已接近15号线末梢,距终点站仅余2站。大楼包裹着玻璃幕墙,簇新、俊朗,只是四周显得空旷、荒凉。虽然道路很宽敞,但看不到像样的建筑,一些工地仍在整理中,黄土裸露,卷起尘土的大货车时常轰鸣而过,一家木材厂就在附近,不远处还有本地人自建的小楼房。
临街的大楼三层设有特卖会,3折,偶尔会有几个零星顾客进来挑选。除此之外,见不到人,但见二层堆了一些装修材料。据了解,已经有单位租入,尚等待装修完工。
梳理公开资料,在大厦建设的尾声,拉夏贝尔经营危机已经爆发。那场对海外服装品牌的巨资收购似乎是一个隐喻。年4月,上市公司以子公司为平台,出资万欧元收购法国NafNafSAS公司40%股份,当年底,又启动万欧元,对法国NafNafSAS余下60%股权的收购。这项耗资超过万欧元的跨境收购,于年6月完成交割。只是花了大价钱后,双方的危机均暴露出来。
上述法国公司持续亏损,并在年5月因无力偿还供应商及当地政府欠款,被当地法院裁定启动司法重整。此时也意味着上市公司对法国公司失去控制权,巨额投资就此打了水漂。
随后,上市公司关于资产减值、缩水的消息不断更新。至年3月3日,公司披露经财务部门初步核算,公司已经资不抵债,净资产为负值,为此公司已经第二次向投资者披露A股股票可能有被实施退市的风险警示。
消失的利润与资产背后是人心的离散。年12月22日,依然还是实际控制人的邢加兴自行通过上交所及相关媒体发出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会议通知。在此之前,他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之事在董事会、监事会两个流程阶段均吃了闭门羹。之所以如此,是邢加兴的提案非常敏感,要求罢免时任董事长段学锋。
查询公开资料,段学锋担任董事长确是由邢加兴于年4月15日提名。这次人事合作,两人曾以协议的方式在救援上市公司的工作中各有分工,然而仅仅过了半年多,两人的信任关系即告破裂。
段学锋的短暂任职不过是拉夏贝尔人事波动的一个典型例子。在危机中,董监高们已难以坐稳位置好好干活。自年6月起,上市公司披露了16份辞职公告,涉及董监高19人,如董秘、总裁、董事长等职务。在总裁这一职务上,一年间竟换了4个人,其中亦包括邢加兴自己。一些曾长期跟随邢加兴的人也选择离去。
关店减员后,拉夏贝尔是否还有机会?据了解,邢加兴仍在上海工作,其证券部工作人员介绍,现在公司还在加速对过季品消化与周转,提升现有线下门店的经营效率,另外通过品牌授权的方式将业务转向毛利更高、资产更轻的线上业务。
进入3月,万象已更新,位于成都东那座购物中心的拉夏贝尔店已经上了春季新品,随时等待爱美女士前来购买。